仓鼠国的兔子君

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

尘缘 11

*查了一下原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孙蜜请事假的时候,他俩应该在中央党部进修班,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恨数学,时间线从来没理清楚过~


方孟韦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是个孤独无助的旁观者,逆着时光的脚步回到了十六岁那个难眠的冬日。凌晨四点,整个重庆都沉沉的睡着,他看着七年前的自己披衣起身步出寝室,沿着漆黑的走廊走向整栋楼上唯一的一处光亮。记忆中那个人冻得红中泛青的肌肤沐浴在大洗刷间暖黄的灯光里,尚未化尽的雪水冰冷刺骨,一盆接着一盆兜头浇下,他的目光跟着那些晶莹的水珠流淌过那人光裸的身躯,流淌过每一根紧绷的、挺拔的、刚劲的、蓬勃的线条,然后怔在那人微带惊愕的柔和眼神中。

彼时,那双飞扬的凤眼里闪动的光彩是暖的,并不是如今这般,寒凉无情似1948年肃杀的严冬。

方孟韦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疼。

用这种极端得近乎自虐的方式磨练意志的人,他再没见过第二个。

如果当时……

他被自己的懊恼悔恨逼到墙角,硬生生醒转过来,满身是汗。

打开紧掩的门窗,丝丝微风拂过面颊的一瞬,方孟韦怀疑自己还沉在令人窒息的睡梦里——那个即使在一片不可捉摸的飘忽迷蒙中也清晰地刺痛着他的身影正蹲在窗外的小河边,背上散落着阳光斑斑驳驳的印记。

我一定是疯了,方孟韦想,纵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他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画面就在这刹那间幻灭,画面中的人也跟着就此消失不见。他一步步地靠近,轻手轻脚,生怕那身影受到惊动回转来时,落入他视线是另外一张脸。

“方副局长。”一如既往清冷的毫无起伏的声音,一如既往生分的公事公办的称呼,激出了方孟韦长长的一口冷气。

方孟韦咬牙:“孙朝忠,你……”

“抱歉,请你先不要出声。”背对着他的孙朝忠身前燃着一个小小的火堆,花花绿绿的纸片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从容丢入其中。

“这东西如今跟冥纸也没什么两样了,都烧给你们吧……只怕连你们也不稀罕用了。”

方孟韦一愣,在他身侧蹲下,这才看清,他扔进火里的压根不是纸钱,而是一张张面额不菲的金圆券!

孙朝忠唇边噙着一丝苦笑,乌黑的眸子里有火光闪烁跳动:“你走后,他在战场上越发不要命了,伤病也不肯好好医治,哀思过度,身体一天天坏下去,表面上偏时时装得像没事儿人一样。赶走了日本人,他本来是辞了军职要来陪你的,军务都已经在交接了……”

“抗战胜利不过数月……他是被共党……”

“他嘱咐把他的骨灰带回来和你葬在一处。对不起,我来的这样晚。还有个口信是带给你的:他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找到你,找不到,便等——阴间还有条忘川河。他说,让你等了那么久,这次换他来等你。”

孙朝忠说着,将一大把金圆券一张不剩全部投入火堆,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袱,轻轻解开来。包袱内只有两样东西:一只巴掌大的银酒壶,一个白底青花的瓷质胭脂匣子。

壶盖被旋开,醇香清冽的酒液缓缓倾入河水,倒空后又被重新拧紧,整个抛入水中。

“他说:合卺交杯,永结同心。”

方孟韦看向那只匣子,里面原是空的,现下装着一束用红色丝线系住的发丝。

“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匣子在孙朝忠的手心停留片刻后滑入了河心。

“他走时,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这只匣子。”

方孟韦极力忍住泪意,望着慢慢站起的孙朝忠,却见他身形猛地一晃,向后踉跄了半步。

“怎么了?”方孟韦慌乱地扶了一把,很自然地抓住孙朝忠的手,倒叫那烫人的温度吓了一跳,“你在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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