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国的兔子君

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

尘缘 8

*这里的二少对他嫂子啥想法都木有,单纯的敬重。


秦兆煜身上的伤本不重,在许家安心休养了几天,也就结痂愈合了。高仲祺虽派兵看着许家,却也只是围在院外堵着巷口,并不进来搅扰,日子反倒比前两天太平了些。

“天天吃这个,也不絮?”许一霖好笑地瞧着秦兆煜就着他的手将一碗热腾腾的桂花栗子羹吃净,又给他满满地盛上了一碗。

秦兆煜眨眨眼,也不去接,耍赖地摊开两手:“你喂我,我便吃不絮。”

“你呀。”许一霖眸中笑意更盛,用汤匙浅浅地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竟像个孩子一样。”

话音未落,双手连着碗儿勺儿已一同被秦兆煜拢在了手心里:“我生母故去得早,我除了见过她的相片,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偶然听见家里人提起过,母亲生前最擅做的就是这道羹,手艺还是当年跟一个杭州的老师傅学的,极正宗……自她去后,家中便再未做过……”

许一霖撇了汤匙,反握住秦兆煜的左手,细长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着。

“不要紧,我只是想起了初见你的日子。”秦兆煜的声音淡淡的,仿佛蒙上了那日氤氲的水雾,“一场烟雨留住我在你家门前,你家又恰巧煮了这羹……倒像是母亲安排好的一样。”

“母亲……”许一霖听得痴了,不觉跟着出声,忽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自悔失言,飞红了一张俊脸。

“都入了我秦家的门,正该这样叫的,还害什么臊。”秦兆煜笑眯眯地盯着他,右手腾出来抚上他羞得绯红的面颊,“若要你这样喂我一辈子,你可愿意?”

“愿意……”许一霖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可是……”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骤然响起,两人同时一惊。许一霖凝神听了听,节奏正是先前他和管家约好的暗号,便不急着去开门,只隔着门轻声问道:“什么事?”

“少爷,不好了。”管家低沉的声音从外面闷闷地传进来,“秦府门口立上素彩牌楼了。”

秦鹤笙自重伤昏迷被送进圣斯汀医院以来,秦府上下便无人再见过他一面。如今人终于抬了回来,却也已成了具尸首。秦太太原就病体沉重,扶着板床哀哭了一天,当晚便以一副毒药结束了自己,临终只留了一句话:找到兆煜,秦家不能散。

秦府两位家长一日之间皆没了,消息一出,楚州人无不震惊,吊丧之人进进出出,踏破了秦家的门槛。大少奶奶贺兰披麻戴孝,强撑着身体支应。两副棺材停在家里,只得她一个弱女子昼夜守在灵前,又要迎送往来的亲朋宾客及做水陆法事的僧道,忙得昏天黑地,不过这两三天时间,人眼看着瘦下去一大圈,几乎支持不住。

终于熬到了出殡这天。前晚贺兰依礼伴宿整整一夜未曾合眼,天没亮便开始准备,刚收拾齐整就见管家秦荣来报:“少奶奶,万事齐备,只一样儿不好安排——这摔盆的差事,交给谁来?”

贺兰心下暗惊,连轴转了这几日,总以为一切都妥当没有错处,到底是粗心大意,竟出了这样大的疏漏。原来,这“摔盆”一项仪式极为重要,行使者需得是死者的嫡亲子孙,如果无儿无孙,则由同姓亲族中血缘最近的未婚堂侄摔,摔者谓之“孝子”,可以承继死者的大部份家产。如今秦氏长子承煜已殁;次子兆煜音讯全无,因遭高仲祺全城通缉,断然不敢现身;本家亲族皆虎视眈眈地盯着秦家产业,真要由着他们,只怕要将家底败光。这还倒罢了,若高仲祺顶着“义子”的名义跑来插一杠子,抢占川清河山一事便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了。

贺兰正自心焦,突听门房报称,高仲祺带了一队人马前来,坐在灵堂里候着,不由得周身一震,只觉得自己快被逼到绝境了。“不能……不能让他毁了这个家,母亲嘱咐要好好地交到兆煜手里的……”她身子一歪,险些跌倒,扶着案几才勉强撑住了,“承煜,你帮帮我……帮帮我……”

时辰看看近了,阴阳先生、吹鼓手并诵经的僧道都已安排稳妥。贺兰在厅中张罗着,招待前来吊唁的宾朋在茶房用饭,忙得不可开交。忽见一人自大门款步而入,一身重孝,进得堂屋先至灵前连叩三个响头,礼毕又行到贺兰近前,口呼“嫂子”,望着她跪下便是一拜。

这一声“嫂子”把贺兰叫懵了,她细看那来人,甚是眼生,犹豫道:“阁下是……”

那人抬起头,微笑道:“在下姓许,与府上二少爷是八拜之交。”

“您就是许一霖许公子?”贺兰虽居深宅之中,城里那些风言风语到底也听见过一两句,心下了然,伸手虚扶了一把,道,“许公子前来所为何事?何必行此大礼?”

许一霖却不肯站起,从袖内取过一封信函递上:“兆煜今日托人捎了信来,信内言明:他现下遭奸人陷害追杀,担了污名,连为二老送终尚不可得,如今父母长兄俱已不在,家中一应事务全赖嫂子一人照拂,他身为秦氏子孙深感惭愧。他嘱我见面便代他向嫂子行一大礼,长嫂如母,嫂子受了,也不为过。”

贺兰接信拆看,信笺上的字确是秦兆煜亲笔。一低头的功夫,目光状似无意地在许一霖腕上掠过,一眼瞥见了那串小叶紫檀佛珠。这佛珠秦府内只有两串,一串由秦承煜收着,承煜死后便传给了芙儿,另一串在秦兆煜处,现下竟戴在他手上。又听他朗声道:“兆煜交代了,今日由我代他行孝子之礼,我在便是他在。还请嫂子放心,有他一日,秦家的天就塌不了,日后他定然回来,重振秦家家业,礼敬嫂子。”

“好,好……”贺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垂下泪来,“多谢你……”

许一霖这才慢慢起身:“您是兆煜的嫂子,也就是我的嫂子,都是应该的,何用言谢?”

高仲祺隔得远远的瞧着这一幕,阴鸷的面上现出了一抹寒色。

秦府是川清头一个大户人家,礼数本就多,没的又是当家人,自然更要大操大办。由铁炮六响祭门而始,许一霖摔盆扛幡,哭泣而行,沿路扬撒纸钱,及至下葬,后又跟着叩谢亲友,足足折腾了一天方罢休。

时至傍晚,众人散尽,贺兰寻着烧纸诵经的空当,悄悄拉了许一霖到后园,觑着四下并无外人,这才压低声音问:“许公子,兆煜他……可是在你那里?”

许一霖点了点头,退开半步,向着贺兰跪下又是一拜:“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求嫂子助我一臂之力,送兆煜出城!”

评论(4)
热度(27)

© 仓鼠国的兔子君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