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国的兔子君

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

尘缘 12

“方副局长,这不干你的事。”

孙朝忠往回缩了一下胳膊,想把手从方孟韦的手中抽出来,反被他握得更紧,不由分说地拉着就往西屋走:“我还有话问你!”

这句话似乎将住了孙朝忠,他不再接言,只微微皱了皱眉,任由方孟韦把他拽进房间按坐在床上。他神色冷然地瞧着方孟韦打开皮箱,从底层翻出几只大小不一的用旧了的竹筒火罐,又瞧着他跑进跑出,问房东要来了草纸、布巾、火柴和半瓶烧酒。

“药总吃过了吧?上衣脱了,趴到床上去。”方孟韦的声音满含怒气,脸则固执地别向一边不看孙朝忠,生怕心里眼里隐着的柔情在他面前露了一丝一毫出来,“姑爹教过我拔罐,我多少会一点。”

孙朝忠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方副局长……”

“你再叫我一声‘方副局长’试试!”方孟韦一手拿着布巾一手拿着酒瓶往脸盆中的温水里兑烧酒,倏然间“腾”地一把将布巾狠狠甩进盆里,溅起一片水花,这突如其来的恼恨焦躁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孙朝忠低低地叹了一声,顺从地解开了纽扣,慢慢脱掉上衣搭在一旁。

啪。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方孟韦正没好气,弯腰拾起那物随手撂上床头的小桌,双眼不经意间朝它一瞥,目光竟被吸引得停顿了片刻——那是一副木质的华容道,做得十分精巧,看得出来完全出自手工,制成它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孙朝忠的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方孟韦并未在意这些,将布巾在盆中浸湿了,敷在孙朝忠背上,开始给他擦身。掠过右肩处那个狰狞的疤痕时,他清楚地感觉到孙朝忠的肩背陡地僵硬了。

还会疼吗?方孟韦想起自己大闹警察局的晚上,失控地扭着孙朝忠左臂压制他的时候,他衣襟上渗出点点血迹,即便如此,伤处缠裹的绷带不足一星期便被提前拆掉了,之后某个他们共同值班的阴雨天里,他还曾看见他不停地伸手去揉右侧肩膀……方孟韦想得出神,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孙朝忠背部的肌肉线条弓弦一样绷紧了,他挣了挣,似乎是想起身。

“别动,趴好!”方孟韦用的虽为命令口吻,语调却已放柔了些,说着他丢开布巾,捏起一只火罐,另一只手捻了张草纸,三两下搓成根卷筒纸媒,点燃了凑到罐口来回一烧便移开,紧接着将烧热的火罐用力打在孙朝忠的颈椎部,牢牢地吸住了,动作行云流水,连贯迅速。不大会儿功夫,孙朝忠背上已被利索地打上了四个火罐。

“方……”孙朝忠迟疑了一下,总算把那声未出口的“方副局长”咽了回去,“你没必要这么做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第五个火罐便停在了方孟韦手中,没能打下去。

“谢木兰是我亲手……”

嘭!

“孙朝忠?你一定要逼我吗?”方才捏着火罐的手攥紧成拳,格格作响。

孙朝忠趴着没动,平静地望向那些四处散落的碎片——那只无辜的火罐刚刚被狠狠砸在地板上,粉身碎骨,使了多大劲道可想而知。

“为什么?在重庆你不告而别,在北平你佯装不认得我,究竟为什么?你现在又想做什么?逼我走吗?”

沉默,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沉默。

方孟韦终于失去了等待的耐心,重新打上第五个火罐,过了一时又一一取下了所有火罐。孙朝忠没有道谢,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进了前天房东极力劝说他住的东屋,这让他的心情多少舒展了些。

华容道被主人遗忘在桌上,兵败赤壁的曹操陷于五虎上将的重围里,东奔西突,狼狈逃窜,始终不得其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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