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医生,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适逢疗养院的交接班时间,甘灵便提议双方约在一楼餐厅会面。褪去衬得人严肃冷厉的白大褂,换上色彩明丽的裙装,工作时高高盘起的长发解散了柔顺地披在肩头,此刻优雅端坐在餐桌边的甘灵与数日前凶巴巴地阻拦探视的女医生简直判若两人。
“是啊,我也没想到呢。”甘灵向后靠了靠,从挎包里摸出包卡碧,点上一根冲对面两人扬了扬,“不介意吧?”
“请便。”方孟韦说。
“谢谢。”甘灵报之以慵懒的一笑,“还是问宋先生的事?”
“不,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傅明辉的情况。”
“傅明辉?”甘灵愣了一下,“我们这里没有叫傅明辉的病人。”
方孟韦立刻递过一张照片:“就是这个人。”
“倒是面熟……哦,是他,我有印象,他来找我做过一次心理咨询,半个月之前?可能还要早,我不确定。”
“我们查过记录,是一个月之前。有关他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请尽量清楚详细地告诉我们。”
“一个月前?哦,是的,是一个月前。这件事讲起来也……”甘灵掸掸烟,夹起来深吸了一口,“我主要负责病房里的那几个病人,心理咨询的工作有时很难兼顾。那天他来的时候,正赶上宋先生发病,我一直在病房里照顾。他在门诊等得不耐烦,就一路找了过来。他似乎在病房外站了很久,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你们不晓得他当时的样子,他嘴唇都白了,整个人僵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一时抽不开身,正好哑叔在场,我就叫哑叔拿了门诊的钥匙先带他去坐一会儿。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我处理完了宋先生这边的情况才去找他。他脸色发灰,什么都不肯说,我只好看他的病历,第一页还没翻开,他一把夺过去转身就跑了。”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我倒希望他说点什么,他那副样子,总让我觉得要出事。”
讲到这里,双方都沉默了片刻。
“甘医生似乎对宋先生很是照顾。”孙朝忠突然开口。
“要说照顾……应该的吧。”甘灵苦笑着揿灭烟头,垂下眼睛用手指小心地拨弄那些冷掉的烟灰,“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宋文磊生前……是我的同桌。”
方孟韦吃了一惊,转过头去瞪孙朝忠,这人也不知哪里得来的信息,竟一个字也没跟他提过!
孙朝忠并不看他,继续问甘灵:“他自杀之前有过什么异常表现吗?”
“异常表现……现在想想,算得上是异常表现的……也许只有那个玩笑了吧。”
“玩笑?”
“是的,只是……一个玩笑。”
“喂,宋文磊你干吗呢?这几天怎么一直愁眉苦脸的?”
“人家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比你好看!瞧你那副模样,一笑跟哭似的,以后一准嫁不出去。”
“嘿——又不嫁给你!”
“你想嫁也得我乐意娶啊!你瞧人宋文磊一男生都长得比你漂亮,我就是娶他也不娶你,是吧文磊?”
“有本事你别跑!你站住!”
“别打了别打了我跑不动了……你同桌人呢?”
“他怎么还在教师里磨蹭呢?课间操一会儿就开始……哎?他站窗台上干什么?”
“宋文磊你……啊!”
“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为什么……”甘灵顿了顿,想掏烟,谁知手一抖整盒都碰翻在地上,她瞧着那精致的烟盒,忽地低声啜泣起来,“我们不过看他……看他情绪低落,只是想……想逗逗他,只是……开一个玩笑,怎么……怎么会……”
饶是孙朝忠也不禁动容,然而终究是冰冷惯了的人——方孟韦那边早备下了手帕,见状赶紧递了过去。
“逝者已矣,还请节哀吧。”孙朝忠的声音很轻,语速也放得极慢,听来令人安心,“害他自尽的那些凶手,我们……我们会一个一个找出来的。”